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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影 Boy (Never) Meets GirL(s)

月下影 Boy (Never) Meets GirL(s)

Chapter 1 月下影 Boy (Never) Meets GirL(s)

2

或许是门窗紧闭的原因,火焰仅仅吞噬了一个房间便停止了肆虐。他当初并没有想做到这个地步吧——怎么他也不想影响别人的。他也自私的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全尸,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区区一盆木炭的火焰会窜那么高。

如果用第三人称写发生了什么的话一定会这么写吧。

看着冒着黑烟的公寓三层以及跑来跑去的消防员和警察,我一股子事不关己的态度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建筑阴暗处。那么,为什么作为肇事者的我会毫发无损甚至一尘不染的站在远处看热闹呢?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事实是,当我意识清醒时,我已经穿好衣服站在这里了。没有任何记忆,仿佛刚刚所发生的全是一场深夜的白日梦,现在只不过是梦醒了——但公寓依然在冒出的黑烟并不会说谎,它带着刺鼻的焦味夹在寒风中,冷冰冰的告诉我:我确确实实点燃了那火苗,确确实实吃下了药片,确确实实地制造出了这场火灾。

如果按这个世界的一般逻辑,我应该已经是十二成熟,无法下咽的程度了。但是我仍旧站在这里,也没有散发出任何烤肉的味道——好像小说中被剧情需要四字强行救下的主角,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与不自然。

灵异现象。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灵异现象。在这个和都市传说距离最远的岛上,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吗?如果真的是所谓的“超自然”,现在站在建筑阴影处的我,或许只是个失去肉体的灵魂也说不定。如果要确认的话,就只能去问一下前面的消防员大叔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正欲跨出步伐的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唱诗一般,毫无杂质的纯粹声音。竖琴一般,每个音都恰到好处的在最完美的时机撞入鼓膜。却又是机械一般,不带丝毫情感。

她,这样说道。

她?这样说道?

在突如其来的薄荷香味中,我转过身——如同所有Boy Meets Girl 的瞬间,时间静止了。毫无疑问,她就站在那里,背着手,任雪白的长发飞舞与夹着黑烟的污浊又有些刺骨的冬日月光下。略长的额发下若隐若现的是根不会存在于现实的深蓝——还是紫色?——的双眸,她用它们毫无顾忌地锁定着我,我却无法看出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究竟带着什么情感——不,真的有情感吗?她穿着遮住全身的黑色斗篷却并未带上兜帽,那斗篷下摆则是在风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在一步以外的皎洁月光里,她就那样站着。比起站在阴影处的我,反而月下的她更像一团阴影——由黑与白组成的,令人无法踏近一步的不祥阴影。

与其说是过于耀眼,不如说是过于违和。那种她不该存在于此时,甚至是此世的违和。

但这些,都不是让我愣住的原因。

即便是变成那样的发色与瞳色,我仍认识那张脸。就算双目失明双耳失聪,从那罕见的薄荷味中我也能认出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错。

可以说是一切元凶的,她。

“……!”无声的呐喊中,我伸出手想抓住——不,甚至想抱住她——

然后,时间恢复了流动。

只摸到空气的我摔倒在地上,跨出阴暗处的我就这样跪着沐浴在月光之下。人行道坚硬的路面与膝盖的疼痛让我有些茫然。

果然——是梦吗。是梦吧。是梦啊。

不争气的,许久未见的眼泪就那样一滴一滴落下去,砸在刚刚她的幻觉所站的地上。在仍缭绕的薄荷幽香中,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却又前所未有的混沌。

——薄荷幽香?仍,缭绕着?

所幸,我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当一切仿佛重新充满希望的时候——

“快让开!准备急救!房间里的人抬出来了!”消防员这样的喊声,让一切都开始向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Between

“……好的,这里是户外记者!下面我就12.23的M区火灾事件进行采访!那么,您就是最先到达事故现场的中队队长了吧”

“没错”

“在这座汇集最顶尖科技的岛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火灾了,更何况是有人员伤亡的火灾,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意外总是会出现的,尽管这次的意外是可以避免的。并且这次事故可以说是巧合中的巧合——入室行窃的小偷破坏激光警报器电线时不慎引起小爆炸,而火花点燃了户主随意丢的烧烤用的酒精,然后引燃了窗帘。因为报警器是一体化的,所以烟雾反应器并没有及时反映——幸好返回的户主及时发现并报警。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像烧烤碳、酒精这种易燃品怎么能随便乱放。希望诸位观众也引以为戒,让新月岛的消防安全继续维持以往的高水准。同时也希望诸位居民们积极维护住房安全系统,这次激光报警器的老化也是窃贼能进入的原因之一……”

“好的,谢谢中队长!那么关于这起偷窃事件的其他……”

4

东方已经泛白的时候,刚出M区警察局的我正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所有的展开都出乎意料而又完全不在情理之中。

多亏了自认为看清一切的警察过于自负,他只是向我确认了几个问题而并没有为难我什么。在随口捏造了一些符合sir们的口供以后,我便被放了出来。

官方的结论——死者是贼。从监控录像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爬上三楼一居室的卧室窗户,用有些豪华的工具打开窗并进入,然后一阵寂静后是一声闷响,然后一阵火光。

而另一段录像中,带着卫衣帽子的“我”从远处走进公寓楼,发现异样,立刻拿出手机报警。

唯一的疑点或许就是贼的身份——但是烧成那种样子,就算辨认也无法辨认出,而拥有世界顶尖基因技术与拥有世界顶尖基因的天才并将遗传信息视作最为隐秘的个人信息的这座岛,从安全系统建立起初便否决了DNA采集。不过这倒也省事,各种意义上——没有后续影响的话,一个无名氏的生命,根本无关紧要。

总之,一切逻辑都很清晰,几乎不容置疑——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

入室行窃→引发爆炸→卷入其中→变成焦尸。

无比自然——才怪。我特意确认了录像——报警的那人,绝对不会是我。录像中的“我”报完警便向后跑去,然后再也没有在摄像头中出现。直到我与我拥有的记忆相接。极度明显的不对劲——只有我能发现的违和。

朝阳无论它照耀的人如何,都会照常升起。鱼肚白已经变成了一束束冬日阳光,而我却完全无法感受到它无力的温暖。

我咬着牙,咬的好像要让上下臼齿粉碎——

我知道,我明白的,那个人,是替我死的。显而易见。

本来,在停尸房里无法辨认的那具尸体应该是我,或者说,必须是我。诚然我的自我了结只出自我的一厢情愿与自私自利,但是我仍旧下定了决心。但是现在我却仍站在这里,好好的、没有任何损失的站在这里。

一切的损失一切的责任让一具根本无法知道是谁的尸体承担了——而我的决心也完全白费,像儿戏一般变成了泡影。

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为什么我会活下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我的记忆和现实大幅出入,为什么会有人为此而死,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死成并且看到她还存在的我会无法抑制的安心与庆幸!

已经到家门口了,一切仍没有头绪——无处发泄的我握紧拳头,一下砸在路旁的伪全息显示屏上。几层玻璃组成的硬屏丝毫未动,只有我的拳头被震得生疼。这座从那场战争中独立出的科学之岛各处都一如既往的坚硬无比,就连人心也如此。

“说什么不要有下一次了——你以为为了什么我才——”

“所以,你丫就准备这样神经质地回到烧焦的家里枕着废墟睡觉了?”完全不会察言观色的嘲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正斜靠着显示屏。不拘的半短发与一如既往戴歪的鸭舌帽,那位我一直在躲避的不良少年这样笑着,宣称着。

“算了算了,权当本大爷就好心好意收留你吧。”

充斥着混乱想法的我理所当然的完全没有发现,在那被帽檐半遮住的有些可爱的面孔上是丝毫不带嘲弄的悲伤神色。

6

尤其需要明白的一点是,光存在的地方一定会有黑暗。

但黑暗的存在并不需要光的存在。

8

“……所以,概括来说就是在你脑子抽筋想去死的时候没死成,反而有个鬼知道是谁的人死在你家了?”她饶有兴致地搅拌着杯中的卡布奇诺,将咖啡师精心绘制的图案搞得一塌糊涂。看起来她对这种小咖啡厅的咖啡并没有什么成见呢。

Viola. H.,中文写作薇奥莱,这就是被我一直偏执地叫薇的她的姓名。

“怎么看你都不像现在才知道的样子。有什么可装的薇——不,公主殿下?”啪通一声,搅拌着咖啡的陶瓷勺掉进了杯子里。如果这是漫画的话,她的头上现在一定有一个大大的井字号吧。

没错,即便是在这座以科学与智慧闻名、汇集世界各地名流的岛上,她仍是位居顶层之人。掌握着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疗技术与设备,甚至垄断整个新月岛医疗系统的林氏医药的独生千金,很遗憾,便是面前的嘴臭大小姐。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那样叫我。您听不懂人话吗傻X。”不,你这说的是人话?想了想还是吞下吐槽的我看着明显羞红脸(或者是气红?)却仍嘴上不饶人的大小姐,略微陷入了沉思。

林氏家族是母系家族——这是她家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中最为深层的一个。即便对外宣称是由薇的父亲管理企业,但实际上手握一切大权的真正家主,便是幼年失去母亲的薇。没错,“新月的公主大人”,在这个冰冷的科学之岛上令人惊讶地有着为数众多的都市传说,这便是最广为流传的其中之一。传说中在掌控整座岛的几位顶点里,有这么一位十几岁的少女,其容貌可倾国倾城——

就是这边的散发着阴沉气息的她了。太遗憾了。虽然远不至倾国倾城(我一直怀疑这都市传说就是她自己传出去的),但打扮一下绝对是可爱以上的程度——但是现在这一身配色混乱的休闲男装和一顶不知所谓的鸭舌帽,与完全没有起伏的某个最为遗憾的地方,让她所有玛丽苏的设定都变成废纸。

即便是在最垃圾的YY小说里也不会出现这样浪费资源的人物啊。

“你怕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被发现了。

“怎么会呢——不,说到底大小姐您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总之先转移话题。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倒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恼火!找你有什么事?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躲我?一整年哦?想好好和你聊聊有这么困难吗?你以为你是谁?摆什么谱啊你?你难道就不能稍微接受一下现实吗?无论你有多喜欢她,她也已经回不来了!”

毕竟是大小姐,即便是这样激动的情绪下,音量仍保持在仅有我们两人可听见。即便一年未见,这冲我发脾气的气势倒仍是一如既往。但我并没有任何理由容忍她的骄横,更何况是在我被触动最不能触动的底线的现在。

“你说,接受现实?……你觉得,”我呷口杯中的美式咖啡,用苦味强迫自己以最锐利的方式组织语言,“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现实’?你有什么自信用这种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态度对我说话?我倒要问问你,你以为你丫是谁?你难道觉得做出那样选择的你,真的就是救世主了?牺牲一个人来拯救更多人——这明明是你们的选择,不是她的!”

“你……”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我如此认真的反击,她突然双肩颤抖着用手撑在桌上站起,脸突然靠近,似乎像抬手给我一巴掌——但我丝毫没有低头。于是两人很微妙的,在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了。

金色挑染淡粉的发梢散发出某种花香,那可爱的酒红色双瞳所带的感情,令我意外的并非愤怒,而是至极的悲伤。

没错,悲伤。那种神情绝不会是因争吵不敌而作出的。

就这样互相对视一会,在我终于忍不住要移开视线时,她突然像撒气的河豚一般坐了回去,别过脸。

“对不起。“她说,声音因为咬紧了嘴唇而变得模糊不清。“我……可那时的我们的确别无选择。”哈?这人道歉了?我没听错吧?那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就这么道歉了?

这倒是让我有些无从应对。咖啡桌对坐的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算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再怎么说也无法挽回了。”为了将谈话从过去拉回到当下,我选择了妥协,

“我明白。”然后又是沉默。

“你找我总不能只是叙旧吧?”我当然知道她来找我的理由。

“啊——差点忘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弄出这种离奇的火灾?”

没错,火灾。凭着这位大小姐的手腕,说不定比我还能知道更多信息,所以我没理由不接受她的援助。将我所知的整起事件原原本本告诉了薇,

除了那薄荷味的幻觉。

“那具尸体,在我家名下的医院做了法医鉴定。资料、数据以及尸体本身,我都可以带你去看。”看我稍稍打起精神,她也渐渐恢复了平时的节奏。

“那个啊。其实原本我打算自己偷偷潜入进去找的。”当然是谎言。我才没那么大能耐。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到底被门夹过几次。”刚才险些梨花带雨的大小姐也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节奏。快的不禁让我怀疑她之前的伤感只是演技。还有为什么我被门夹过是客观事实啊?怎么看这人都太遗憾了。和胸部一样,遗憾至极。

“你又在想失礼的事情了吧!算了算了。继续在这里也无法离真相更近。我先带你去找个住处,然后再详细说说调查的事情吧。”言毕,她豪迈地一口喝光杯子里的卡布奇诺,姿态让我想到酒馆里豪饮的大叔。怎么想也不该是喝咖啡的方式。

“咳咳咳咳……”

然后就被呛到了。真遗憾。活该。

跟随她走出咖啡馆的我,看着她重新戴上那顶奇怪的鸭舌帽,心情有些复杂——事实上我并不怨恨她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认同她。身为一介学生的我并无彻查真相的能力,但如果有薇的支援就另当别论了。因此现在我可以说只是在利用薇——

那么薇呢?她又是为了什么来帮我的?

绞尽脑汁,我也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

Between

……

在外界的认知里,新月岛便是人类精华的浓缩。

新月岛的历史从二战开始。因核武器威力颤抖的众多科学家们,为了不让自己的双手继续沾染无辜的鲜血,展开了一项巨大的工程。由当时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发起倡议并依靠了诸多国家和个人企业的支持,在英国附近海域的某座小岛上,依靠填海造陆以及就近的物资运送,在各国战后重建的同时他们奇迹一般建设出了这座小岛。小岛不属于任何国家和地区,由联合国诸国组成的监督团和科学家、企业家们靠纯议会制度管理。整体行政类似剥除君主制度的英国。看似过于简单的行政制度却因高到出格的个人素质而一直保持着高效廉洁。

如今,新月岛拥有整个世界最为先进的各项技术,但并非领先于世界——新月岛的创新是为了反哺世界,因此你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看到与新月岛同等级别的技术。

……

10

就这样在莫名其妙有点豪华的M区一居室住下了。起初还有些在意这房间有没有监控器**什么只有谍战片中会出现的玩意,但是想了想监控我也并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某种意义上我还真是可怜。

当薇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已经准备好我的行礼放好后,“事不宜迟,”看着已近正午的太阳,我催促道“就今晚去验尸吧。”

她一脸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不是我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有点疑惑地我摆弄了下手机日历,哦,是二十四日呢。我当然知道啦,这种简单的节日。

“毕竟是苏○正式入侵阿○汗50周年纪念日——”

“所以丫要在平安夜去看尸体?还要本小姐陪着?您是有多直男?”不,我倒是觉得无视冷笑话直球辱骂的您更加直男一些。

“有什么关系吗?所谓节日,当然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啊!“

“啊?我觉得这话在春节都宅在家里打游戏的您嘴里说出来,真的能让人深切理解猪皮的厚度呢。”

“我倒是觉得某些明明是大小姐却还装的一副熊孩子样的平胸混呃唔啊——”

被掐住脖子了。

“你还是死吧。”然后被毫无慈悲的判了死刑。

……

闹腾一番后,最终我妥协了。诚然我对真相的渴望如同某毒蛇大小姐对胸部的渴望一样强烈,但一天一夜未眠还受尽惊吓的我果然还是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与薇约定了明天晚上见面(理所当然的吐槽了圣诞节去见尸体又理所当然的被无视了)并赶走她后,我陷入了这世上最柔软的陷阱——席梦思果然是罪恶中的罪恶啊。

一夜无梦。

不对,一下午无梦——我醒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因为独自待在屋里玩手机实在无聊,我选择推门出去走走。

薇安排的这房间正好处在M区商业街的邻近,于是我就在拥有月见街这样童话名字却充满铜臭的商业街闲逛起来。因为平安夜的缘故,大小商店都摆着各式各样的圣诞树,还有节日限定的各种小摊,缤纷的霓虹灯与礼物盒闪耀着,说实话花哨的有些惹人烦。

就像这座岛一样,太过于闪耀了——不自然的闪耀。但是姑且算是我的容身之所,所以对那些很不自然的地方,我尽可能的选择了无视。

就好像面前一个圣诞老人在摆占卜摊一样。

摊子大概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吧——作为后面某个商铺引人注目用的噱头什么的。

“哟这位小哥,我看您自己一人挺孤独的,不如来占卜一下运势——指不定能帮您找个可爱的小女友哟~”

莫名其妙穿着的圣诞老人装十分违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自然,

“……”我尽可能的选择了无视。

“诶呀不要走嘛,对对就是你,就是那个走路姿势僵住装作无视我的小哥~”

我尽可能的选择了无视——看来是不可能了。为了避免继续吸引奇怪的目光,我坐到了摆着各式各样占卜道具的小摊前。讲道理,作为以科学为唯一中心的唯物至上之岛上,是怎么允许存在这种迷信摊位的啊?

果然资本的力量是无限大的。

“那小哥 想用什么方式来占卜呢?”说实话,我一什么都不想用,二就算用也不想是一个圣诞老人为我占卜,三是,这带着花白胡子遮住大半边莲用奇怪腔调说话的圣诞老人,怎么看到是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可爱女孩子。

“塔罗牌吧。”顶着桌上的水晶球、魔法阵还有司南一样的奇怪玩意,我选了个看起来稍微靠谱点的方式。

“呀吼 小哥你可真是找对人了呢!”她一边洗牌,一边用有些欠揍的笑着说,“塔罗牌可是我的拿手绝活,论准确率可是高达百分之六十七哦!”

像天气预报中明天的降水率一样微妙的数字。

因为我大抵也算是会塔罗牌占卜的规则,所以很快她便让我默念自己的问题然后抽牌——

就,随便问个什么好了。

这样想着,我向前伸手抽出了塔罗牌——

然后,闪着银光的什么从她持牌的手里嗖一下伸出,径直朝着我的喉咙刺去。

大小秘仪散落一地。

因为一切发生的过快,我并没有能及时做出反应。我的喉咙比我的大脑更快一步感觉到冰冷的寒光,逼迫我想要叫出声——但是那利刃的压迫感却让我无法发声。

当我的大脑开始运作后,第一件想到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我现在还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然后,终于,金属切割肉体发出的钝响划过了平安夜的嘈杂街道。

12

鲜红的液体汨汨地流出,甚至是喷溅出,让透明水晶球变成血色。浓烈的铁锈味道刺激着鼻腔粘膜,令人作呕。

但那并不是我的血。面前的圣诞老人面庞扭曲着,像看到会飞的小强一样看着自己的左臂——或者说,曾经是手=左臂的位置。

回过神的我再次确认发生了什么——没错,面前的女孩子,向我刺出了利刃。

然后,她的肘部以下就越过桌子这么掉在了我的大腿上。断面整洁,断骨清晰可见,肌肉是比猪肉深一些的红色。甚至那离体的左手中仍紧握着匕首。

在围观者惊讶的目光扫过之前,被割断半个手臂的圣诞老人,咬牙切齿的用另一只手摁住断肢的截面飞快闪入身后黑色的店家卡车中,迅速没了踪影。而铺满未干血红蛋白以及的圆桌亦被车内下来以熟练地飞速收回车内,尔后卡车鸣着笛粗鲁的驶上主道。

干净利落,仿佛这里就不曾存在过什么。

街道依旧嘈杂扰乱,圣诞夜的城依旧熙熙攘攘,在纪念圣子生日的前夜里并无人注意到街角发生的一切。毕竟和他们在爱情旅馆的高潮相比,虽同样是短暂一瞬但断肢并无法带来什么**。

而死里逃生的我仍窒息般无法发出声音。

“抱歉,让您受惊了。”满怀歉意的真诚道歉突然从背后传来,让我受到了二次惊吓。

我强扭过僵硬的身躯,在背后是一位衣着普通,相貌普通,从刚才的道歉来看声音也极度普通的普通女子。她无比普通地伸手,绕过我,将我面前的断肢熟练的收到背包里。就是……她救了我?

“所幸没有引起骚动。让您受惊一事请允许我再次道歉——我应该早点出手的。”

不……不管你早晚出手都会吓到我的。突如其来的安心感让我有些眩晕,“你……是哪位?”

“您好。我是大小——咳,少爷的仆人。今天少爷命我保护您的人身安全。”她在一个很奇怪的词上改口了。

不过拜此所赐,我大概知道是谁让她来的了。

“薇为什么会安排你在这?”

“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极为普通的女人用极为普通的语调极为普通地回答,“另外,他还吩咐说,如果您有什么意外,直接将您转移到安全地点。”

“她怎么会知道我要出意外?”

“抱歉,请您稍微委屈一下。”

“听人讲话可以吗,说是转移要去哪——”

刺痛从后颈传来——明明刚起床出门的我,又再次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昏睡的前一刻,我才发觉裤子大腿处已经湿透。

但愿那只是——

醒来时,我正枕在某团软乎乎的东西上——

是膝枕还是胸枕呢,闭着眼的我的第一反应莫名的无可救药。可惜这里并不是什么烂俗恋爱漫画的世界,我也不是 “亚萨西”的木头男主角,所以当我睁开眼时并没有与美少女四目相对,而只是看到纯白色的天花板。

不过这枕头意外的舒服,膝枕什么的再怎么说也不会比枕头更舒服嘛——吃不到葡萄的我观察着四周。纯白色的房间,纯白色的被褥,干净简洁的摆着小桌子与花。

大概是病房吧。

当我我挣扎着抬起有点昏昏沉沉的头,准备起身时,关着的门外忽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争执声。

“……为什么要用这么强硬的手段,我让你去接人又不是去绑架!”

“抱歉,大小姐。我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果不其然是薇与把我带来的那位女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搞清楚好吗,这里的主人是我,你们只需要照做。”

“可是您以前不也放任她——”

“我并没有放任。那完全是她的自以为是。”

声音已经到了门的正前,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敲门声——并没有敲,丝毫不懂礼仪的访客就这么推开了门。

“……呃,您哪位?”

“好失礼!”怪我吗?在我面前用那位嘴臭大小姐声音说话的,分明就是一位我根本不认识的少女。用比喻的话,大概就是每个人心里公主的样子吧——妖精般精致玲珑的五官略带倦容却更惹人怜爱,娇小的体型仿佛触之即碎。耀眼的金色长发瀑布一般落在腰间,与蓝色的双瞳一起散发出妖精一般蛊惑人心的魅力,而身上纯白色的连衣裙更是增添了一份不染世俗尘埃的高贵。如果童话里描述的公主真的存在,大概就会是这样子吧。只不过——

“不过即便你如此变装也骗不到我的。我所认识的、拥有此等钢板的女性就只有——”

“可以杀了你吗?”

“谨听吩咐,大小姐。”

只是开玩笑啦——不,身旁的女仆认真的摆出了架势,继续说下去我大概也会像那位圣诞老人一样某些部位变成两段吧。

“……两两两两位冷静一下,不过这是哪啊?秘密医院吗?”

“这里姑且算是我家。”薇叹了一口气,走近我回答道,“因为某些历史遗留原因,客房是病房的样式。你差点就命丧街头了,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说着,她在我的床边坐下转头对女仆小姐命令道:“你出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他讲。”

“让大小姐您跟男人两人独处,未免——”

“出去。”

“……遵命。”

盯着有些拒绝的女仆小姐出门后,她转回身向我说道。脸离得有些近,让我再次讶异这孩子原来这么可爱。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先容我问你一句——”略作沉吟后,

“你真的想去追究这起事件的真相吗?哪怕,丢了性命?”

在她的眼神里,满是忧虑与担心。是啊,就算是没什么能耐的愚蠢的我,也是能看出来的。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有着我根本无法挑战的存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去探究它的真面目一定是危险的。

但是啊,薇小姐。

你要知道我本来就是行尸走肉了。

你要明白我早就“死”过了。

你要理解在这个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还用问吗?那是自然。”

自然要去将这背后的一切黑暗,统统挖出来。

并非无畏死亡,只是这件事情比死重要——我绝不能在这里丧命。并非为了正义或者光明什么的大道理,只是想在那黑暗中找到那份可能存在的微小的希望——曾经我已经失去的希望。

“算了,早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的。毕竟历来您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悬疑事件了啊。”薇别过脸去,用嘲弄的声音说。

“那既然你这么问我,看来你果是对这件事知道了些什么咯。”

“不,恰恰相反,我什么都不知道。正因如此我才对你深入这件事感到担心。”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比如——

“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我?”

“只是袭击你而已。或许只是想吓唬你也不一定——毕竟想让你死的话,在火灾中你就已经没命了。至于原因,鬼知道呢?我家里开的可是救死扶伤的医院,我又怎么会知道杀手的想法。”虽然在另一个层面讲,医院才是这世界死亡最多的地方。

“你对那具尸体的身份有头绪吗?作为上层人士的小道消息什么的。”

“所以说不知道。我这边也用尽了各种手段,但是身份什么的果然没办法确定——”

“确定尸体办法又不是只有DNA。像某些身体特征也是可以的,比如侦探小说里常有的那种,用死者的疤痕做线索什么的;或者,胎记啦伤疤啦断指啦作为比对信息也是有那么丢丢可行性的。在没有指纹和基因技术的年代里,也依旧有许多可以确认身份的方式不是吗?”

“那都是什么诡异的侦探小说啊。就算有这些信息,我也没有可以对照的信息库啊——这地方还记录着每个人身上的胎记不成?”她有些嫌弃的听我举出这些奇怪的例子,反问道。

“并不需要什么信息库——倒不如说这只是一种验证猜想的证据罢了。”我用左手抚摸着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山羊胡,解释道,“通过猜测假想身份,然后通过这些标记验证猜想。”

“可是根本毫无头绪不是吗?这未免也难过头了。”

“其实并不。归根结底,在确认身份这点上,考验的并非技术——而是想象力哦。”

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这方面,我可是自认为不输给福尔摩斯的。

“行吧行吧,就您会说。”薇一副受够了的样子摆摆手,“在一年前我或许还真会被你唬到,但是现在我可今非昔比了哦。”

“哈?真的今非昔比了吗?”看着冲我摇晃手指的她的某个部位(至少那儿在肉眼层面上与一年前别无二致),我着实有些困惑。

“你又在困扰什么?”大小姐却显得比我还困惑。

“没什么。”我才不会像那些垃圾小说里的直男一样去踩雷。

“?”依然满头问号的薇有些可爱的歪了歪头,但也没有过于深究: “无论如何,等看了那具尸体再说吧。在那之前——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已经睡够了,”倒不如说今天基本都在睡,“说起来现在的时间是?”

“凌晨两点。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那,现在就出发吧。”

“哈?虽然你睡够了,但是我可是因为忙这忙那一直没休息啊!”

“那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已经睡饱了。”

“关!你!什!么!事?你以为我在为了谁忙什么!”我有些承受不住她埋怨的眼神与语气,只得姑且放下急切调查的心情。

14

今天是圣诞节。

“……”薇无声的走了进来。穿的是一贯的卫衣牛仔裤,以及奇怪的有些大的鸭舌帽——现在我明白那顶时刻不离的帽子的作用了。那么长的头发果然很难藏吧。

好,终于等到你了。“看来没忘了答应我的事情,我很欣慰哦。”

“……”无言的她碧蓝的双眼看垃圾一般像我一样传达着像说着NMSL一样的杀气。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错了,开个玩笑而已啦……”

“……走。”何等冷漠的声音。

突然有点害怕她并不是带我去调查尸体,而是带我去和尸体作伴。

……

在窗户看不到外面的车上坐了很久。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路线而绕了很久吧——这样想下去的话,下车时指不定我还在薇家的某处也说不定啊。好说歹说终于让薇消气的我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闲聊着。

“说起来,你的那位女仆小姐闹的事情后来怎么了?”

“幸好没有闹大。她刚刚做我的贴身女仆,好多事情都不懂啦……再怎么说大庭广众之下用那种东西也太过了。”

“没有闹大?”

“似乎被解释成与摊主发生争执突发性晕倒的醉汉被一般通过女仆送到医院这样的事件了。”

“不。我不喝酒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浪费我风评的解释啊?”

“噗,风评?您哪位?很多人认识你吗?”被很随便的嘲笑了,

在毫无紧张感的你来我往中,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如薇所言,确实是她家名下的某家医院,并且距离我家距离并不远。

其实验尸这种事情,我一直应付不来。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我还有那么一丢经验,但是并不能因此改变生理上的厌恶。而且薇身位女孩不想进去,所以当我独自一人戴上口罩手套与白大褂进入停尸房,掀开布前还是犹豫了一下。

“大白天还不能见鬼不成?”我有点心虚的自言自语,然后掀开——

惨不忍睹。下面的尸体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因为爆炸正好在脸前,面部已经是一滩烂肉。而身上也是如此——这种程度的烧伤,不怪警方查不出身份。

然后我耐着有些令人作呕的变质烤肉味,开始调查尸体。

……

我整理着信息,向停尸房外走去:死者是女性,由牙齿判断大约20岁上下。惯用手是右手,面部受到巨大冲击,鼻骨骨折。烧伤过度,身体无法确认有无其他伤害,内脏都因高温而变形。完全无法分辨外貌,甚至死亡时间、死亡原因也无法确定。即便那在烧前就已经成为了尸体,我也无从得知。被做过解剖,导致尸体的狰狞程度更甚。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人是个女的?”我向着在外等候的薇这么问。

“你问我?不如说,警察没跟你讲过吗?”她有点惊讶的反问。

“那警察……感觉就跟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一样向我提问。问的问题都是我能清楚回答上来的问题。根本没给我啥信息。”

“证明,你的清白吗……等等!我说,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突然,薇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对我说着。

“哦?想不到公主大人还是大侦探?”

但是她并没有理我的揶揄,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觉得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你认为她是替你而死的是吧?可是你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休学学生,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让你死?即便是你是像小说里的那样,不经意之间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再怎么也应该是想让你死才对吧?——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秘密?”

理所当然,她指的是那件事之后。“……完全没有。”我思来想去都没有这种事情,“倒不如说我还想多知道点这座怎么看都有很多秘密的岛的秘密呢……”

于是正中自己猜测的她继续有些兴奋地说:“对啊。有人替你死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但还有更奇怪的事情——你被人袭击了。你为什么会被人袭击?如果照你所说,袭击你的人真的是想杀了你的话,那为什么现在会又反悔想杀了你呢?”

“——因为被知道我与你接触,开始调查这件事了。”

“BINGO!小子脑子转的很快嘛!如果你深入调查,知道了他们想隐瞒的事情,所以要灭你口哦。”

“随随便便就灭口,这城市也太罪恶了。”

“……毕竟是这座城市呢。”她碧蓝色的眼中,光芒有些暗了下去。但随即又充满了闪烁的光芒:“总之,我的推理就是——受害者本来就是那位焦尸同学,而不是你。这是利用你来进行的一次瞒天过海。”

“是吗?但是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己之见,又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呢?”肯定没有吧。

“有哦!”看到我有些惊讶的表情,她得意地笑着说,“比起隶属警方的法医,我家的法医肯定要厉害些——所以他们从尸体的胃里找到了这个。”她拿出一个似乎什么都没有的小塑料袋,仔细看才能法系里面装着一团小块的黑色的碎屑。

“这是什么?”完全认不出来。

“是记忆卡碎片。大概是被她嚼碎吞了下去。在她遇害前,大概是想隐藏起这个吧——死前为了不让资料被抢走,或者是被其他无辜的人拿到。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吗……那监控录像怎么解释呢?她为什么要潜入我家?”

“监控录像这种东西,随便不就能伪造吗?”

“推理以证据不实为前提可是大忌喔。”

“那……”薇拿起别在白大褂前的笔,咬住装作那是一个烟斗,“那——就是被骗了!为了在你家做什么交易什么的!

……推理不出开始瞎编了吗。

我叹口气,就着她的话往下说:“照你所说,来我家,大概是因为她调查的事情是和一年前那件事有关的吧。被透露了事情和我有关的情报,潜入我家来寻找、甚至是偷取相关资料。很无谋的做法,大概是走投无路了。甚至杀手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在哪,只是因时地制宜的布下了这个诱饵与骗局,然后成功了。因为与那件事有关,所以不能对我动手——但是她如果知道着“其他的秘密”那我追究下去的行为就要招致杀身之祸了——很精彩的推理。不愧是我领导的社团一员呢。”

我将功劳归功于我的教导,但是却没有受到预想中的吐槽。

薇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妖怪。

“你怎么了?我后面有僵尸吗?”

“……一年了。一整年没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了。果然……只能是你啊……”她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别过了有些泛红的双颊,但是我只是装作没听到。现在并不该是陷入回忆的时候。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找出凶手了吧。”说着,我向医院大门走去。

“哈?你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这还不算真相。不知道凶手,不知道动机,不知道所有始末,死者的双目是不会闭上的。——况且,我们还缺少对这一切盖棺定论的证据。” 我转过身,边走边讲。

“但你继续追究下去的话——”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城市的黑暗,”停下脚步,我故作停顿,让空气在静止中稍稍凝结,然后回首,

“但是,公主大人,有您的话,我不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吗?”

无视听到我中二发言而呆住的薇,我继续走出门。

已是夜色弥漫,但却并不黑暗。地上覆盖着洁白的一层什么,反射着暗淡的行道灯光。

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颇有自知之明地,在圣诞之夜开始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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